巩义市河洛镇的黄河与洛河交汇处,两水清浊交汇,河洛分明。曹植的《洛神赋》与洛水有关。
□首席记者姚伟文记者李康洪波摄影
曹丕和曹植是亲兄弟,也是死对头。
曹操最中意的儿子是那个“称象”的曹冲,有“欲传后意”。但曹冲不幸十三岁就因病去世。在曹操诸子中,曹丕最年长,但曹操迟迟没有确定他王储的地位,反而在他和曹植、曹彰间犹豫不决。这样一来,这哥几个就竞争得很厉害,尤其曹丕和曹植,使出了浑身解数,导致他们一生相互疑忌。曹丕做皇帝后,对曹植等刻意防范排挤,令曹植后半生报国无门、悲愤抑郁,有人搞了个“魏晋怀才不遇指数”,曹植名列第一。
不过,这哥俩的竞争也不全是坏事。他们在政治上相互提防,终生难以释怀,但在诗歌上却各展才华,交相辉映,都成为中国诗歌史上光芒闪耀的巨星。曹植在五言诗创作上成就斐然,完成了乐府诗歌向文人诗的转变,被视为建安文学的集大成者;曹丕以皇帝之尊,力推文章“乃经国之大业,不朽之盛事”,自此之后,“为赋乃俳,见视如倡”的时代一去不返,诗人、文学家地位日隆。曹家兄弟合力,推动诗歌登堂入室,来了一次飞跃性的发展。
后世对曹丕、曹植孰优孰劣争论不休,客观上也给诗歌带来了更多的关注。
诗坛巨星名列“怀才不遇榜”第一
“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。荣曜秋菊,华茂春松。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,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。”
曹植的《洛神赋》写得美极了,“凌波微步,罗袜生尘”的洛神,因此篇成为中国文学史的千古女神。
曹魏迁都洛阳后,曹植很少在首都,他被分封到外地,不奉诏不能回洛阳,尽管如此,他在洛阳写的作品却不少,名作有《赠白马王彪》、《洛神赋》、《名都篇》等。大约每次短暂的洛阳之行,都让他感慨良多。
对于曹植来说,洛阳是个敏感的是非之地。由于当初与曹丕竞争当王储,才华横溢的曹植备受压制。这兄弟俩在后世被广大“八卦”爱好者编排了两个著名的故事,其中一个是《七步诗》。
据说曹丕当皇帝后,千方百计迫害曹植,曾当着众多大臣的面,命他在七步之内作诗一首,作不成就处死他。曹植应声作成了这首诗。曹丕听后,勾起手足之情,深感羞愧,就没有加害弟弟。
这个故事人们千年来津津乐道,其实经不起推敲。以曹丕的智商和情商,不大可能在宫殿上做这样残暴而又儿戏般的恶作剧。这首诗是不是曹植所作,也存在争议。
第二个故事说,《洛神赋》是曹植为他嫂子、曹丕的老婆甄妃而创作。京剧《洛神赋》等戏曲都在歌颂曹植与嫂子的“真挚爱情”。
这两个“八卦”互相矛盾。既然曹丕想方设法要置曹植于死地,曹植公开对嫂子寄托情意,岂不是找死?曹丕也是文字高手,如曹植真有影射,他能瞧不出来?写出“瓜田不纳履,李下不正冠”名句的曹植,不会给哥哥这样的把柄。
人们之所以编排这样的故事,是由于曹丕对亲弟弟太无情。曹植的后半生过得非常压抑。他一腔热血,一次次申请愿意为国效命,有研究者认为,他的《洛神赋》不是写给嫂子的,而是写给哥哥曹丕的,“本篇或系假托洛神寄寓对君主的思慕,反映衷情不能相通的苦闷。”在《白马篇》,曹植更是豪言:“捐躯赴国难,视死忽如归”。但面对他一次次的请求,曹丕、曹睿两任皇帝都摆出一副“高冷”的面孔,令曹植怀才不遇、沉痛凄婉。1000多年后,网友搞“魏晋怀才不遇榜”,也将他列为第一。
但怀才不遇,或许是诗人曹植的幸事。诗歌“穷愁益工”,后半生的遭遇,使曹植写出不少笔力雄健、感情真挚、文采斐然的名篇,使他的创作生涯更加光芒万丈。
“才高八斗”pk“古今无两”
在诗歌史的星空中,曹丕的光芒往往被父亲和弟弟遮掩,那两位确实有才,但曹丕不应因此被低估。
“秋风萧瑟天气凉,草木摇落露为霜。群燕辞归雁南翔,念君客游多思肠。慊慊思归恋故乡,君何淹留寄他方?贱妾茕茕守空房,忧来思君不敢忘。不觉泪下霑衣裳,援琴鸣弦发清商。短歌微吟不能长,明月皎皎照我床。星汉西流夜未央,牵牛织女遥相望,尔独何辜限河梁!”
这是曹丕的《燕歌行》,全诗音节谐和、情致流转,即令放眼整个中国诗歌史,这首诗也是“开千古妙境”之作,更兼此诗全用七言,是现存第一首完整的七言诗,对后世影响巨大。
曹丕在文学理论上也贡献巨大。他的《典论·论文》是中国现在流传下来的最早的一篇文学批评的论文。身为皇帝,他提出文学具有独立价值:“盖文章经国之大业,不朽之盛事。”他还提出了“诗赋欲丽”“文以气为主”等重要观点,认为诗赋不必寓教训,不必依附于任何东西,这在文学的发展史上是一大进步。
鲁迅先生认为,“用近代的文学眼光来看,曹丕的一个时代可说是‘文学的自觉时代’,或如近代所说是为艺术而艺术的一派。”
曹丕、曹植兄弟俩谁更优秀?这是文学界内外都感兴趣的话题,争论了一千多年。
谢灵运对曹植夸得“简单粗暴”:“天下才共一石,曹子建独得八斗,我得一斗,自古及今共用一斗。”
钟嵘也把曹植推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:“骨气奇高,词采华茂。情兼雅怨,体被文质,粲溢今古,卓尔不群,嗟乎!陈思之于文章也,譬人伦之有周、孔。”
而在钟嵘看来,曹丕的诗“率皆鄙直如偶语”,太俗、太朴实,就像人们平常相对讲话一样。
与钟嵘差不多同时代的刘勰,则站出来为曹丕鸣不平,认为兄弟俩各有千秋,“子建(曹植)思捷而才俊,诗丽而表逸;子桓(曹丕)虑详而力援,故不竞于先鸣。”只是因为人们同情曹植,“俗情抑扬,雷同一响,遂令文帝以位尊减才,思王以势窘益价,未为笃论也。”
唐宋时期,大多数名家青睐曹植。骆宾王称之为“文苑之羽翼,诗人之龟镜”,李白称曹植为“建安之雄才”,表示“白之不敏,窃慕高论。”杜甫则认为:“赋料扬雄敌,诗看子建亲”。
到明末清初,王夫之对兄弟两人的评价与钟嵘完全颠倒过来,认为曹丕、曹植“有仙凡之隔”,曹丕才情远远胜于曹植,《燕歌行》写得“倾情,倾度,倾色,倾声,古今无两”。仅此一首,就胜过曹植所有作品。当然,王夫之并不能说服所有人,此说一出,诗坛顿时口水纷飞,有人讽刺王夫之“有胆”,有人则提出从汉魏以来堪称“仙才”的诗人只有三位:曹植、李白、苏轼。
中国诗歌史上,三曹都是值得书写的人物。在他们身后,洛阳成为史上最富艺术气质的首都。尽管后来世事纷乱,但如宗白华所言,魏晋成为“精神史上极自由、极解放,最富于智慧、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。因此,也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。”
□总策划董 林策 划杨 青
许笑雨统 筹姚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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