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演诵艺术创始人胡乐民朗诵李白《将进酒》
□首席记者 姚伟 文 记者 李康 摄影
作家马伯庸写过一篇趣文,说李白足迹遍布大半个中国,不去给快递或者物流做代言太可惜了,“能跟他比一比每日锻炼步数的历史名人,前有司马迁、郦道元、玄奘,后有汪大渊、郑和、徐霞客、李时珍等。”可是这些人都是为了工作,算出差。而李白没具体工作,没考核任务,没有日程,就是悠游闲逛,他四处游历,两句诗就表达清楚了:“此行不为鲈鱼鲙,自爱名山入剡中”。
马伯庸先生有一个猜想,“李白之所以写出那么多汪洋肆恣的想象力杰作,不仅是因为旅行能涨经验值,也因为旅行提供了足够多的空闲时间。唐代交通要么靠腿,要么靠牲口或船,大部分时间都是花在赶路上。那时候没随身听,也没手机电子书,那么长的时间,一个人干坐着实在太无聊了。那么打发时间最好最方便的方式,就是开脑洞。”比如“飞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银河落九天”、“明月出天上,苍茫云海间”、“黄河西来决昆仑,咆哮万里触龙门”等,都是开脑洞的名作。
其实,李白并不是那么悠闲,他虽然没有工作,却要找工作呀,压力更大,还没人报销差旅费,得自费呢。如果生活在当下,李白混得好了当个文联主席,混得不好当个专业专家,每个月都有工资打到卡上。话说回来,如果真当了文联主席、专业作家,中国肯定没有那个飘逸的“诗仙”了。
古代适合读书人的工作太少了,大约只有当官从政一途。但李白不参加科举考试,而希望以才华赢得名声,得到举荐,一步登上朝堂。这条非常规的路跌宕起伏,让他的一生大起大落,那些悲愤、狂放、豪纵的情感由此喷薄而出。《行路难》,让他写出了《将进酒》等杰作,古往今来,倾倒无数人。
李白一生最好的朋友
嵩山巍峨连绵,气度恢弘,凝视五分钟,你的腰杆都会挺直了。
李白多次来嵩山,写了很多诗,但却很难从中知道他的落脚点。我们驱车走了半天,也不知道去何处寻访他的踪迹。真的是“只在此山中,云深不知处。”走到中岳庙,我们决定进去发散一下怀古幽情。
中岳庙前身是太室祠,最晚在汉武帝时已存在,北魏时定名中岳庙,成为道教活动场所。唐代武则天封禅嵩山,加封中岳庙,唐玄宗仿汉武故事,扩建殿宇,使中岳庙达到鼎盛。李白笃信道教,中岳庙既是名胜,又是道教圣地,这应该是他足迹所及之地。
中岳庙内古柏罗列,看其铭牌,树龄都在1500年以上,甚至有3500多年的。这是见过李白的树,或者说是李白见过的树,这些千年古树下,当是他曾畅饮欢歌的所在。
李白多次来嵩山,主要是因为元丹丘在此隐居。元丹丘是唐玄宗时著名的道教徒,是李白一生最好的朋友,李白为他写的诗,现存的就有十几首,还在其他诗文中多次提到这个人。
李白30岁写的《上安州裴长史书》,已称“故交元丹”,有学者考证,李白在家乡四川的时候,两人已在峨眉山相识,从此结为莫逆,“故交深情,出入无间”(《题嵩山逸人元丹丘山居(并序)》),在李白心中,元丹丘就像他的亲兄弟,“吾将元夫子,异姓为天伦”(《颍阳别元丹丘之淮阳》)。很多年以后,李白还为元丹丘写下“投分三十载,荣枯同所欢”的诗句,可见两人友谊之深长。
元丹丘行迹遍天下,但常居嵩山,如李白在《元丹丘歌》中说:“元丹丘,爱神仙,朝饮颍川之清流,暮还嵩岑之紫烟,三十六峰长周旋。”李白曾有“举家就之”,搬家来与他做伴的想法。
开元二十二年秋,李白“朝发汝海东”,就是从元丹丘山居出发,满怀希望前往洛阳追寻自己的梦想。第二年冬,从洛阳失意而归,悲愤不已,先在“龙门客栈”写下那首《冬夜醉宿龙门觉起言志》,随后就来到嵩山元丹丘处,这也足可见两人是最好的哥们儿。这次与元丹丘作别时,他写下了那句“异姓为天伦”。
这次分别后不久,李白又应元丹丘、岑勋之邀,重游嵩山。从李白的一首诗中看,岑勋是李白的“铁杆粉丝”,早就仰慕李白,千里寻访,找到嵩山,没见到李白,却寻到了元丹丘,他们宴饮之间,想念李白,就写信邀请。
李白接到信,“倚松开其缄”,感朋友情深,心中愉悦,不顾路途遥遥,迅速赶来相会,“忆君我远来,我欢方速至”。应了前贤嵇康、吕安“每一相思,千里命驾”故事。
“岑夫子,丹丘生,将进酒,杯莫停”,名诗《将进酒》大约就是这次千里相会酿出的。
一次浪漫的欢宴,与最好哥们儿最放松的畅饮,让李白达到了最好的状态。
好哥们儿畅饮酿出最浓诗情
“君不见,黄河之水天上来,奔流到海不复回。
君不见,高堂明镜悲白发,朝如青丝暮成雪!
人生得意须尽欢,莫使金樽空对月。天生我材必有用,千金散尽还复来。烹羊宰牛且为乐,会须一饮三百杯。岑夫子,丹丘生,将进酒,杯莫停。与君歌一曲,请君为我倾耳听。
钟鼓馔玉不足贵,但愿长醉不复醒。
古来圣贤皆寂寞,惟有饮者留其名。陈王昔时宴平乐,斗酒十千恣欢谑。主人何为言少钱,径须沽取对君酌。
五花马、千金裘,呼儿将出换美酒,与尔同销万古愁!”
无数人热爱这首诗,当下喜欢吟诵的名人就很多,濮存昕、胡乐民等人一开口,那节奏音调,那豪迈悲愤,令人顿时浑身发颤,激情燃烧。中科院物理学家陈涌海的摇滚版《将进酒》,饱满的情感,沧桑的嗓音,将不羁的诗情演绎得霸气冲天,似乎摇滚最能表达《将进酒》那富有盛唐的味道。
那段时间,李白来往于太原、洛阳之间,两次飞渡黄河,莽莽苍苍、桀骜不驯的大河,让他心中酝酿着诗情。《将进酒》以黄河起兴,诗情也如黄河之水奔腾激荡,奏出了中国古代浪漫主义诗歌的最强音。
如周啸天先生所言:“《将进酒》篇幅不算长,却五音繁会,气象不凡……全篇大起大落,由悲转乐、转狂放、转愤激再转狂放,最后结穴于‘万古愁’,回应篇首,如大河奔流,有气势,亦有曲折,纵横捭阖,力能扛鼎。”
又如李泽厚先生所言:“盛唐艺术在这里奏出了最强音。痛快淋漓,天才极致,似乎没有任何约束,似乎毫无规范可循,一切都是冲口而出,随意创造,却都是这样的美妙奇异,层出不穷和不可思议。”
此后大约六七年,李白的名声终于传到了唐玄宗的耳边,他征召李白入长安。李白的忘年交魏颢在为李白诗集作序时,谈到玄宗征召李白的来龙去脉,说“(李白)与丹丘因持盈法师达。白亦因之入翰林。”说李白得到玄宗征召,是由于持盈法师。持盈法师即玉真公主,著名女道士,唐玄宗亲妹。
元丹丘与玉真公主同为道教中人,天宝二年,在王屋山立《玉真公主祥应记》碑,建碑人就是元丹丘,由此可见元丹丘与玉真公主的关系非同一般。李白与玉真公主的交往,当由元丹丘为之绍介。
西入长安两年,李白人生再次大起大落。在遭遇“赐金放还”后,他向东漫游,经崤函古道再度来到洛阳。九年前,他与杜甫无缘相识,即便相识,35岁的李白与24岁的杜甫也许无法相知,难以成为好友。这一次,44岁的李白与33岁的杜甫相遇,或许是一个“对的时候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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